佚名

夏五复婚bot皮下

本能

特里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自打记事开始,她就和父亲一起住。




她不懂“父亲”的含义,在她看来,“父亲”这个词和“那个男人”差不多。他们之间勉强维持着一线联系,那就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如何柜子里放着半袋打开的麦片,迪亚波罗只会泡自己的一份,而不会管她战战兢兢、摇摇欲坠地在凳子上踮着脚,够下一块面包。




他们一起住在某个阴沉的巷子里的某个斗室,窗户只有一个,对面还是深灰的高墙,轻而易举就挡住了太阳。迪亚波罗不允许她到处乱跑,甚至不能随便出门。这样做完全出于他的怪癖;迪亚波罗从来都会避开房东和任何一名住客,每个月交钱也是沉默地在房东信箱里放上一个不薄不厚的信封。因为他是最规矩的租客,所以房东也不会找他麻烦。




这一对父女就像楼中的幽灵。别人或多或少知道顶楼是有人住的,但并不晓得是什么人在住。也没人去关心这个问题,他们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已经精疲力尽了。特里休会说话还是因为这里隔音太差,楼上楼下其他租客时常吵架,她牙牙学语时就会脏话。不过,后来意识到这些词汇的意思以后,她就不再讲了。




她能穿的衣服很少;两条过于肥大的棉质睡裙,可以从夏天穿到冬天。一条是白的,一条是红的,都被洗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曾经有个妓女住在楼上。特里休从她和嫖客的争吵中了解到衣服是可以买的,为此她拉下面子求父亲给她买裙子,却被拒绝了。




迪亚波罗不缺钱,但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女儿的存在;那个和他长得过于相像的女孩让他想起类人没有进化完全而遗留下的尾巴,




但是,迪亚波罗时不时会往家里带人,年轻的男人,大多长得很漂亮。这些人都是他父亲的情人,他们做/爱并不会特别避着她,应该说,是迪亚波罗不会避着她。他时常维持自己的体面,衣冠楚楚,而让那些青年在眼睛上蒙一条黑色布带,从后面进入。特里休观察过壁虎的交媾,公的壁虎趴在母的身上,完成受/精。可是迪亚波罗的做法比这种冷血的爬虫更加粗暴,他们只是没有目的在发泄,甚至不能叫发泄。在这种时候她常常觉得他父亲很恐怖,并不是xing交本身恐怖,他就像一团看不见的黑暗,降临在那些人身上。




有时,她甚至想大哭,想喊:够了。可是还没等她出声,迪亚波罗已经率先扯下了对方的眼带。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秘密;比起绯红的发色,心照不宣的默契才是血脉相连的证明。总之,她很清楚,父亲的残虐并不是出于喜好,这是本能,就像雨林中的蝮蛇必须朝猎物注入毒液才能捕食,有必要为单纯的进食欣喜如狂吗……?




答案自然是否。在日复一日的啃着干面包和麦片时,他们也没有感到快乐。但是,也有例外:那是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面容清秀,当他被父亲压在身下,捏着下巴强迫与她对视时,那个人眼里的羞耻很快就消散了,望向她的眼神充满怜惜。




那天迪亚波罗没有被满足,他感到无聊,把被玩得奄奄一息的青年扔在地上,离开了。本来特里休以为他死了,因为地上很多血,还有刀片。她坐在沙发上想,可能父亲要和她离开一段时间,让清洁工来打扫,然后他们就得搬家了。迪亚波罗厌恶自己暴露在视线之下,他肯定不希望因为谋杀罪而被通缉。特里休也不认为警/察会发现是他干的。




然而青年还活着,他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了。再醒过来时,他看见面前坐着一个洋娃娃那样的小姑娘,苦笑了一声:你怎么还在这里。




特里休说:因为父亲还没回来。我等着他带我走。




为什么他要带你走?




因为血太多了,清洁工说不定会报警。而父亲讨厌别人发现他存在过的痕迹。特里休指了指自己,煞有介事地说:我也是他留下的痕迹。不过要处理掉我大概太麻烦了,所以我还活着。你说不定也可以活下来。




布加拉提叹了口气:看来我运气不错,至少还活着。然后他哪来擦布和拖把,把地面收拾干净了。




他成了特里休会说话的第二个理由。迪亚波罗发现他还活着,感到一丝惊讶,在那以后特别宠幸这个男人。布加拉提对他有一种近于盲从的尊敬,无论迪亚波罗在他身上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都可以默默承受。




承受,而不是忍受。他似乎没有感受痛觉的神经,也不会有快感,当他被迫发出声音的时候,都带着七分公羊般的顺从。还有三分是什么,特里休不知道;总之,他跟之前的人都不一样。无论是迪亚波罗在,或是离开的时候,他总是陷入沉思,那些耻辱的印记、还有血淋淋的伤口,并不对他构成苦恼。因为他这样安静,所以迪亚波罗对他更加欣赏,特里休偶然得知他很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干部,尽管布加拉提还很年轻,才十几岁。




当隔壁再一次爆发激烈的争吵时,被丢下的布加拉提和特里休都待在客厅里。他们面面相觑,邻居家发生的鸡毛蒜皮,那些纠缠不清的债务,威胁,争吵,都仿佛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特里休注意到他身上的衬衫都被撕的开线了,心想每天难道他就这样回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合身的、被反复清洗得褪色红格连衣裙,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问:为什么你不跑?我父亲对你真的太坏了。你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好的,他还揍你。你是不是受虐狂?




不,我不是……布加拉提沉吟了一会,说,因为他对我有很大的恩情。所以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接受。




特里休很好奇:他那样的人竟然也会对别人做好事吗?他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布加拉提说:你的父亲收留了无路可走的我,让我父亲活了下来。而且他的组织是拿坡里唯一不贩卖毒/品的,这一点已经足够让我对他尊敬。




特里休皱了皱眉,她对毒/品没什么感念,也对父亲没有概念。她说,为什么你会这样重视你的父亲……?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在她眼前,布加拉提那张坚毅的脸第一次柔软下来:我的父亲只是个普通的渔民。不过,他一直竭尽所能地保护家人




特里休不说话了。直觉上她便知道,布加拉提没有骗人,他的父亲不是一个和他不相关的男人。可是为什么迪亚波罗不会来爱她呢?“爱”这个词刚浮上脑海,她就冷不禁地打了个哆嗦,恶寒从尾椎穿过脊髓;她无法想象那个男人会爱。对于一条蝮蛇,独自在雨林中穿梭的猛兽而言,爱比死要恐怖得多。




这个念头让她忽然很沮丧,特里休忽然意识到也许她终其一生也无法被爱,或者去爱了。她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上有比无法换掉的旧衣服还要可恶的东西,那是就是血缘,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遗传还有诅咒,如影随形。




她放声大哭起来;布加拉提被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可是特里休哭得直打嗝,无法回答他。




布加拉提觉得这个被父亲锁在房间里的小姑娘可怜极了,就说:你别哭了。我跟你讲故事吧




特里休一边打嗝一边问他:什么故事呀?




布加拉提说:海边的故事。我小时候在海边可以捡到很多贝壳,还可以织渔网,捕鱼。我父亲捕鱼很厉害




特里休说:我去不了海边……那里太大了,人太多了。被人看见怎么办呢?




布加拉提:我听说城市里有水族馆。也许你再大一些,可以包场去看




特里休觉得他讲得挺有道理:那你带我去看吧。




我的工作很忙,不一定能陪你。布加拉提实话实说,但是下次见面,我可以给你带一个贝壳。




特里休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她没见过贝壳,但是觉得那一定是很漂亮的东西,她喜欢干净漂亮。可是在那之后,布加拉提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这间斗室里。反而她父亲比以前消停很多,在布加拉提之后,他很少再带其他人回来了。




他们尽量避免主动跟对方交流,因此特里休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心底的某处,她开始感到饥饿,也明白迪亚波罗的禁欲并不是一件好事:在这个空间里,扭曲才是正常的。终于有一天,家门被嘎吱一声推开,她看到父亲架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银发男子走了进来。




这种事情发生过太多次,因此特里休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就像此前她从来不会往窗外看那面一成不变的墙一样。但是,过了一会,那个男人越来越强烈地引起她的注意,或者说,就算在人群中,他也是那种第一眼就惹人注目的类型。迪亚波罗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也无所谓她的目光。特里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个男人,他长得相当英俊,五官锋利深邃,脸上却画着乱七八糟的妆,嘴唇被涂成黑色。身上那件黑色的长衣也裂开了,跟那张脸一样,有很多口子,显然刚才他和人打过一架。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种浓烈的酒气,脚步踉踉跄跄,看上去是个十足的颓废酒鬼。可奇怪的是,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外表。




迪亚波罗把他扔到沙发上,那人身子一歪,便靠在椅背闭上了眼。他醉的这样厉害,脸却仍旧是苍白的,毫无血色,而且在被撕开衣服时,这个人是所有情人里挣扎的最凶的,甚至差点揍了迪亚波罗一拳。




我效忠的对象……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他痛苦地嘶吼,你休想……




他没再说话,因为迪亚波罗掐着他的下巴,将手指伸进去,夹住了他的舌头。布加拉提是我的属下;他服从我的命令,阿帕基,想想你的地位。




接下来就是皮肉碰撞的声音,还有挣扎的噪声;特里休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在做还是在打架。她习惯了看到这些,可是显然那个叫做阿帕基的男人没有适应,他始终坚持反击,在这个过程中差点划伤她的眼睛。迪亚波罗被他这种激烈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一边抓着他的长发往墙壁上不管不顾地猛撞,一边说,真紧。




完事以后,那个男人也出了很多血。这一回迪亚波罗却格外满足,他抽雪茄,坐在阿帕基身上给自己点火,并且往他嘴里也塞了一根,将破损的喉咙塞得变形。




跟布加拉提一样,阿帕基的命也很硬,没死。迪亚波罗对待他们就像玩具,玩过了却不喜欢收拾,第二天酒醒以后他得独自面对那种不可言说的疼痛和种种酗酒后遗症。醒来喉咙里都是铁锈味,还有说不出的腥膻,可是雪茄都给咬坏了,抽不了。他郁闷地在沙发上弯下腰出神,过了会才注意到这个地方还有个小女孩,跟老板一模一样的红头发,穿着见旧睡裙盯着他看。




特里休说:你是男/妓吗?




阿帕基对自身的一切都不以为意,听她这么讲,也只是说:关你屁事




特里休说:你快跑吧。我父亲对你很感兴趣,迟早会把你弄坏的。布加拉提是你的上司吗,之前父亲也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后来他再也没来过。他现在怎么样了啊?




阿帕基沉默了一会,咕咕哝哝地说:还行吧




特里休说:你有没有见过海啊,之前布加拉提告诉我,海特别好看。你出去的话说不定就可以看海




阿帕基说:海有什么好看的?




特里休说:可以捡贝壳,布加拉提说下次他给我送贝壳来




你别想了,他不会来了。阿帕基挠挠头发,粗暴地说道,以后估计就是我替他过来……




特里休怀疑地看着他:你可以吗?




阿帕基往沙发上一躺,手长脚长全摊在外边:我是个放弃了行动,生活和爱的无可救药的男人,怎样都无所谓的。




叮铃一声,有什么闪烁了一下掉在地上。刚开始特里休以为是钥匙,定睛一看却发现不是,那是一件刀片,刀刃锋利如纸,在地板上闪闪发亮。




这是什么啊?特里休把它捡起来,问道。




剃须刀片,小丫头。阿帕基看上去有些尴尬,也没有要回去。




在迪亚波罗回来之前,他就离开了,跟之前来去的所有情人没什么两样。特里休端详刀片,手指不小心碰到,立刻滚下一串血珠。她忽然打了个哆嗦,某个念头过电般掠过脑海:她意识到这片刀刃并不是用来剃须那么简单。从薄薄的金属上照出了她的脸,阿帕基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将它磨成这样的?




特里休想不明白那个男人的打算,她只是隐隐感觉到,只差一点,父亲,她和阿帕基之间,至少会死一个。她把血在水龙头底下冲干净,然后把刀片放在茶几显眼的地方上,回去睡觉。




最终迪亚波罗看到了那个刀片。他很高兴,破天荒地带她出了一回门。那是一个深夜,从楼梯上下来,他们没有遇到任何租客,房东和行人,一辆黑色的轿车将特里休装进去。他们一起逛了水族馆,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鱼和水母,在水箱的微光中粼粼游动。还有贝壳,是真的很美丽,打开时有一种与珠宝迥异的柔光。整座馆都被包了下来,他们像模像样地玩了一天,特里休甚至得到了一件新裙子,可是她并没有感到很兴奋。




她明白父亲不爱布加拉提,不爱阿帕基,也不爱自己。这也许是唯一一件比死去值得庆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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