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夏五复婚bot皮下

【夏五】无用之情

雪花纷纷扬扬从天上坠下。还未落到地上,即已消融。


男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脊背微微佝偻,显出疲惫的神态。原本是随处可见的情景,但过路人却很难不为之侧目——遍身黑色常服的男子宛如一道落于纸上的墨迹,与皑皑白雪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个子也是在日本境内少见的瘦高,应该超过了一米九,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干脆延伸出去,像过长的铁杆。


而且,让他与同龄人区别开来的还有手中的食物,从店里买来的大福。柔软甜腻的糕点,男人却吃的津津有味,完全无视了周遭向他投来的目光。


“喂。那个大叔,是混混吗?”


五条悟听到女高中生在距离自己不远处小声议论,虽然在他看来是“不远”,但目测大约有百米开外吧。现在正是傍晚,街上最是熙熙攘攘的时候,然而他的五感要比常人灵敏得多,所以才能把这窃窃私语听得如此清晰。


“什么混混……好歹我也是最强啊,有工作的大人。”他干脆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语,“出差也是会给学生和同事带伴手礼的那种可靠咒术师。”


这样说着,对面商店的橱窗玻璃却倒映出他的脸。也许这副轻浮的墨镜是他被误会的罪魁祸首,五条悟想到。自古以来,咒术师便有避免直视咒灵的习俗;因为如果被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咒灵便会躁动起来,甚至攻击视线的来源。


不过,五条悟自己却是例外。


归根结底,咒灵不过是人心产生的诅咒,因此习性中也有欺软怕硬的一面。既然“五条悟”是最强,所以也没有哪只恶灵感冒然靠近他。


私语声逐渐远去。在玻璃的反光中,五条悟的目光却追随了过去——一条黑黢黢的、如同蝇头般的影子,附在其中一名女高中生的肩上。


被怨恨着吗,那个孩子,五条悟悠悠地想道。不过,那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四级不到的咒灵,不去管也没关系,消灭它也不是自己的工作。咒术师并不能驱逐世上所有的咒灵;就跟杂草一样,就算将一只咒灵拔出,还会有第二只、第三只冒出来。只要人类的心中存在阴翳,咒灵便不会消失。


要论难度,人的执念反而比区区诅咒更难驱散。



“……你是在想着,做这种袚除低级咒灵的工作没有意义吗?反正这种残渣随处可见,跟杂草一样。”


在那人开口之前,五条悟已经察觉到某种熟悉的气息。只是,跟以往的安心相比,如今对方的存在所带来的立场更加暧昧不明。


“杰。”


他叫出了这个名字,却没有向对方看去一眼。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东京楼厦的灯火接连亮起。在晚高峰的节点上,城市的喧闹达到了顶点。然而,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幕墙将两人与周遭的人流隔离开来,仿佛嘈杂声都离他们远去。


是“帐”吗?五条悟下意识地抬起头,天空上方并没有倾倒下石油般的帷幕。那么这种氛围,无疑是出于自己和他夏油的缘故。


“竟然没死啊,你这家伙。”他嗤笑了一声,拖长语调,“现在可是被通缉中哦——你说,如果把你的头颅带回去,上面会不会看在这份功劳上,让我杀几个老家伙呢。”


“假设不成立。他们觉得活的我更有价值吧?”僧侣装扮的男人回道,“再说了,上面的几乎都是老头。除非他们想自杀,才会让你乱来呢。”


“真不爽啊。本来想叫你交待遗言来着。”


夏油杰哈哈笑了几声,细长眼睛弯起,有几分像他使唤的咒灵玉藻前。不过,在旧友听来,这种笑声却像没有搁糖的麻糬,干涩无味。


“杀那些老头子,你随时都可以动手。但是我——至少现在,你不会取我性命,因为没有意义。”


“……”


杰并不是真的在笑。这种认知让五条悟感到烦躁,这种情感对于他来说很稀有,也许只有在面前这个人身上才能体会得到。因为是自己唯一的朋友,所以心神才会被轻易牵动,这种原因也早已明白了。


五条悟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咒术师。他很明白自己的力量,明白自己有多么强大。


也正因如此,他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局限。


就算是自己,也无法拯救拒绝被救赎的人……而夏油杰,正是那样的家伙。每当想起这件事,无力感如同潮水一般,沿着裤脚漫上来。当然,这种感觉也只是轻薄的一点而已,不如说是自己也到了会多愁善感的年纪这种事更让人不爽。


在很多人看来,“五条悟”的工作十分繁忙,事实上也是如此。可真要比较起来,反而是跟唯一的朋友相处时,心会微妙地悬在半空。


“喂,说起来啊。你是不是穿的太少了一点。”


突然而至的关心让五条悟挑高了眉毛,“好正经的建议啊。不过身为cool guy的我不可能觉得冷的哦……嗯?”


轻佻的话语骤然顿住。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被扣住的左手。


“明明冰的要死,你这家伙果然谎话连篇。”


穿着宽大僧袍的男人和便服男子终于一起坐在了长椅上。按理来说极为不搭的装扮,不知为何,两人之间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没什么好说的吗?”


“没有哦。”


夏油如此回答。只看外表的话,他也只是个不到三十岁的慵懒男人而已;实际上,杰却是被通缉的“诅咒师”,根据卷牍上的记载,断送在他手上的人命有百余条。以正常社会的标准来看,是不能被原谅的、穷凶极恶的罪犯。


但是,这种事情对于五条悟而言,却没那么重要。虽然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可是似乎没有达到非要杀死对方不可的程度。就连少见的相遇,似乎都值得珍视。


“这种时候,打一场会不会太煞风景了。”


五条悟咬了一口大福,无声地咀嚼。因为糯米很柔软,包裹着牙齿,那种黏稠的触感也似乎从口腔漫延到了身体其余的部分。


“会啊。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跟你战斗。”


“哼,毕竟我很强嘛。”


“……哈哈……”


夏油杰又笑了。这一回,却是有着“果然如此”意义的笑声,谈不上喜悦,却显得轻松。他松开了扣住五条悟的那只手,说:“刚才,并没有感受到你的‘无限’。”


“诶,是吗……可能是忘了哦。”五条悟满不在乎地回答,开始晃荡起自己的两条长腿。


马路对面的红灯亮了。人群不再移动,蚂蚁一样密集的人,呆滞地停留在街对面——雪也停了。这些虫子般的、没有咒术的人类,使夏油杰心中又开始蔓生起一种恨意。他们脆弱,没有头脑,没有廉耻,只会产生无穷无尽的扭曲执念,相互咒杀。早在数年以前,某个闷热的夏天,他就已经认识到这个事实,然后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


那时的村子遍地通红,分不清是血、还是火光……夏油杰预料到那份报告一定会递到悟的手上,甚至能想象到友人震惊的神情。然而他不会后悔,也从来没想过回头。


“杰。”


那个人忽然叫他的名字。因为天完全黑下来的缘故,光线可以到达很远的地方。用眼角余光看过去,悟的鬓角和耳根都被光映成了浅淡的红色。


五条悟的咒术可以精密到操控原子。如果他不想,那么就无法触及到他,无论多么接近也好,始终会有一层隔阂,那就是“无限”。


夏油杰摊开空空如也的手掌。


刚才,自己却分明碰到了并不温热的肌肤,手背也是骨骼分明。只有这个时候才觉得有实感。连父母都未能有的理解,在这个荒唐世界里的知己——五条悟却能轻松地给予自己。御三家诞生的六眼,是不是连人心都能看透呢?


“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吃大福啊,反正又不用想着怎么跟我战斗,享受甜食也挺好的。这种馅料,只有在专门的和果子店里才能买到。”


“嗯——不错的建议。不过我对甜食不感兴趣啊,有酒的话可以来一杯。”


五条悟不满地皱起眉头,“明明很美味。而且,糖分对大脑有好处。酒精会把神经都烧坏,你这个蠢货。”


这么讲话的他,倒跟高专时期差不多了。“蠢吗?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而已,”夏油杰咧嘴笑了一下。


“蠢死了啊!”


悟罕见地大声起来。


雪后的空气仿佛凝结。就算透过墨镜、视线沿着缝隙,夏油杰也可以轻车熟路地找到那双蓝色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红灯的映照,抑或疲惫与怒火,悟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在回答之前,他就已经轻飘飘地挥了挥手,“算了。反正说你也没用,没有意义了。”转瞬间,语气已经归于平静。


绿灯通行。人群涌动,在思念密集的地方,相应的情绪也更加沉着。咒术师天生能看见这一切,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


“无论过去多久,东京的天都如此混浊。就算有你在也是一样……不过,都是这些猴子的错。”


“不一样哦。我在的话,会改变这个垃圾咒术界的。”


“是吗?”夏油杰忍不住讽刺,“刚才你却是没有管那个身负咒灵的女高中生啊。悟,你也知道的吧,除掉那种东西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就算袚除,如果丑恶的人心还在,那么还会有新的咒灵附身。”


“那么让人心平稳下来就好了啊。”


悟又咬了一口大福。这回,是鲜红的豆沙馅流淌出来,挂在苍白的手指上,被他满不在乎地舔掉了。


像是被烫到眼球般,夏油杰移开了目光。


憧憬,嫉妒,怨恨,悲哀,执着,欣喜,私欲……这些杂念都是咒灵产生的根源。咒术师无法产生咒灵,却能诅咒他人。


出逃的自己已经被判定为诅咒师了吧。可是,现在感到被诅咒的却也是他。明明连双亲都已经舍弃了,该按照那条路走下去才对,见到坐在长椅上的悟时,醒过神来,已经向他迈步靠过去了。


“大福,我也想来一口。”


“认真的吗!只剩下半个了欸。”


五条悟扬了扬手中只剩下一半的糕点。但是,从夏油杰嘴里冒出的,就是这样的的话语。


“没关系啊,”夏油露出正经的表情。“你知道,我收服咒灵都是要吞噬的嘛,那味道跟臭掉的抹布差不多。”又笑了笑,“而且,我也没吃饭啊。”


“那就给你吧。结果、不还是要吃嘛。”


五条悟自顾自地、飞快地将大福塞到他手上。


很甜。过分甜了,夏油不禁将眉头皱在一处,果然是和果子店一向的口味。不过,这也是悟的口味。在记忆中他是没有那么嗜甜的,只是几年不到,人的品味就会变啊。


可是,立场却是没那么容易迁移的东西。他们谁也没有提以后的事。没有意义——立场在多年之前已经不同了,无论是争论、战斗,甚至杀死对方,都不会改变。



“味道怎么样?这可是全日本第二大福专家推荐的美味。”


“专家什么的是你胡说的吧,”夏油杰吐槽。“不过,总比烂抹布好。”


“被发现了啊,不过姑且就信我咯。”耳边传来五条悟得逞的笑声。


“相信吗……还有这种好事啊。”


夏油杰垂下眼,城市的喧嚣让他依稀想起了那年夏天过分聒噪的蝉声。他和悟在空教室里争论咒术的意义,也许从那时开始便已经注定,他们的分别,还有无形的诅咒——


“悟。现在既然我是诅咒师了,对于诅咒说不定比你在行。”


“哈?说什么傻话,先打过我再说。”


“你也知道的吧。强与弱,并不是决定咒术的全部。”夏油杰将目光投向被楼厦局限的远方,“是感情……”


有什么在气氛中被一点点沉淀下来。


“你想说什么,居然在这时搬出来学校的理论。”五条悟叹了口气,“虽然我对学生也这么说的啦。”


“也许……才是最扭曲的诅咒吧。”


“啊?”


五条悟似乎听到了,但又没听到,茫然地望向唯一的友人。许是因为太轻、轻到没有意义的缘故,那个词凝在了夜里的霜上,竟然避开了最强之人的双耳。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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