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夏五复婚bot皮下

流血的基督


“你的态度和任性会使你失败的,徐伦,你对目标以外的任何事物都缺乏认知,这将使你误入歧途……还有,你会把你的朋友和父亲一起拖下水。”


徐伦讨厌教堂。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曾经把她领到那地方去做礼拜。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可徐伦并不是,据说她的父亲也不是。那天母亲牵着她的手,徐伦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座灰白色的房子,屋顶是尖的,树立着十字架。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教堂坐西朝东,真好对着花园,周围被穆肃的黑铁栅栏环绕着,像是长了一周密密匝匝的荆棘。


有其他人也在教堂里进出。母亲带着徐伦走进去,里面出乎意料的明亮,想不到这个外表黯淡的小楼内部的光线是如此充足,甚至能看见陈年墙壁上就算被粉刷过也掩饰不了的细小裂痕;左右两面各开了十来扇巨大的窗,日光透过,光明由此而来。然而那尊男人的受难像更加清晰地矗立在他们眼前;徐伦惊惶地睁开眼,那是一位蓄须的中年男人,双手和两足都被钉在十字架上……还有血。颜料做成的血,从被钉住的地方蜿蜒流下,像是爬过了数条鲜红的蚯蚓。


胃里一阵紧缩。她强咬着牙关,没有哭,但是眼角已经充血肿成了红色,滚烫的眼泪滴在牛仔裤上。一滴,就是一大片圆的,深色的晕痕。旁人对她都投以怀以善意的好奇眼神,徐伦理会不了,如果不是因为视野被泪水糊住,看不见,她肯定会挥着拳头嚷嚷着叫他们别看。母亲不知所措地攥着她的手。然后她听见有人再说:


“你们要努力通过窄门。”


台上讲经的穿高领黑衣的僧侣是个年轻的黑人,站在摆放着百合花的高台上将经文念了一遍:“……我告诉你们,将来有很多人想进去,却是不能。宽门和宽路通向地狱,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窄路,却通向永生,只有少数人才能找到。”接下来他便开始解释这段话,就像国文教师剖析段落大意那样,听得很乏味。徐伦讨厌这里,香油的味道熏得她想吐;那个黑人神父貌似虔诚的讲道也让她不耐烦。从直觉上来说,她不喜欢那家伙,他穿着黑衣服,皮肤是黑色,眼睛也是。头发却是白的,覆盖在头上。很奇怪,那并不能让她想起雪,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与圣洁无关,是枯槁的骨头暴露在空气之中。


她抬起眼睛,正好与那人的眼睛相对。宽仁的,虚伪的,麻木不仁的棕黑色眼睛。徐伦意识到神父在看着她,但是很显然他的眼睛里没有她。声音消失了,神父抬起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塑像,从掌心和足跖中流出来的血在他的眼眸中跳荡。


……


后来徐伦再也没去过那里。只要看到那所灰白色的房子,还有屋顶矗立的十字架,她就感觉到不舒服。因为她总想起那个棕黑皮肤的年轻神父。


“你知道吗,徐伦。”在通往学校的路上总要路过教堂。在树荫底下,艾梅斯舔着冰淇淋,说:“那个神父曾经有个妹妹。不过她死了。”


“我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她有些不耐烦,“别跟我讲这些。”


“是了,你讨厌教堂。我也不喜欢那个假惺惺的家伙,但是镇子上的人都尊敬他,真是一群傻冒。”


“你说这种话,简直就像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碎嘴娘们那样。”徐伦懒懒地说,“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


夏天真的好热。就算有梧桐阔大的树叶挡着,骄阳仍然烘肆无忌惮地曝晒着大地,一股一股热浪从沥青路面上掀起,被裹挟在其中的事物都仿佛扭曲变形。汗水从徐伦的头上,背上流过,她感到口干舌燥,冲到路边的贩卖机给自己买了一瓶可乐。


艾梅斯在身后跟着她,刚吃完雪糕的她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炎热,只是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听说他妹妹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她说。镇上的人都是这么讲的。


为什么?徐伦转过头,他们有证据吗?如果就这样下结论的话,那是造谣。她是警|官的女儿,尽管父女关系冷淡,但徐伦莫名其妙的天生就有这种正义感。


不知道,为什么不去看看呢。艾梅斯耸了耸肩。说起来,我上回还看到他在你家旁边晃来荡去。


哦,徐伦应道,那个棕黑色的影子仿佛就在她眼前晃。我不去上学了,她说,我要去公墓看看。


那是她第二次遇见恩里克.普奇。在这里他仍旧穿着那身神父的黑袍,却毫不吝惜地跪在地上,为其中的一块墓碑献花,十指扣在一起,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徐伦好奇地从树丛当中伸出脑袋,她的头发上还沾着碎叶,颜色看上去跟她的发色别无二致。然后她看到恩里克.普奇回过头,目光抓住了她。徐伦眼看着他在胸口画了一个很大的十字,口中念念有词。


他嘴里说的是:“罪恶的女儿。”


墓园空旷。只有无名的墓碑沉默地目睹了这一切:神父走了过去,然后那个藏在树丛后边的女孩慢慢探出头,很警觉的样子,然后黑色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像老道的猎人捕鹿那样,理所当然地将一把小刀掏了出来,对准了她。没有同伴在身旁,处境孤立无援,徐伦的神情有些惊惶,任谁都要为她捏一把汗。然而当刀尖真的要划开她的胸口时,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似乎下定了某种非凡的决心。



难道你认识我父亲么?徐伦站在草地上,居高临下地问他。太阳实在过于晒了,连草皮都呈现出一种疲惫的,干枯的黄色。她踩住神父的一只手,脚上微微施力免得他乱动,简直就像个虐|待狂。


神父抬起眼睛看徐伦,但他的眼里又没有她——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呈现出一种无辜、纯洁而又罪孽的信徒形象。但徐伦的本意并不是要施|虐,她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从他身上掉出来的小刀,说你是神父,为什么要带刀?是要捅死谁么?


杀人是罪恶的,普奇轻声说道。我并不是对谁抱有如此的恶意……


那你为什么骂我?哦,我想你骂的也许是他,因为我妈妈她很好。徐伦说,我爸是个混蛋。但这不代表你能借着他来骂我,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神父的手抽搐了一下,看上去像某种虚弱的小动物,但是它试图够着落在一旁的刀子。你想干嘛,徐伦动作很快地制止了他,准确地说是更用力地踩住他的那只不安分的手,隐隐有种不彻底的断裂声传来,手腕都被压进了泥土里。


“请放开我,”普奇神父奄奄一息地请求道,他的睫毛是白色的,很长,眼瞳乌黑湿润。让人想起母羊的眼睛。


真奇怪,明明是个男人,徐伦想。她把小刀投掷到很远的地方,然后用膝盖牢牢压住神父的双腿,俯下去搜他的身。要想迷惑她可没那么容易;况且,就在刚才,她似乎差点就被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给杀死了。


徐伦忽然感到很生气。“我才不会放过你,我看你就是个恶棍。”她像个真正的坏女孩那样 跨坐在普奇身上,用力拽过他胸前的十字架,他想躲开但实在力不从心,被徐伦捧住了脸,强行与她对视,“难道教义里面说了‘可以杀人’或者是‘可以伤人’吗?记住了,我叫徐伦,从现在开始就是那个让你上不了天堂的人。”


“……”普奇咳嗽了一声,刚才他的鼻梁遭受重击,似乎破掉了,一咳嗽温热的鲜血滴滴答答从鼻腔里流出来,沾在了银制的十字架上。那上边有一个小小的基督受难像,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活过来,在往下流血那样。


“觉悟者恒幸福,”他平静地说。“我已经看到了我和你的命运,所以心中有所觉悟,我一定会上天堂。”


@蓝海松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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